明鏡眼眶發熱，心底湧起一陣柔軟。

使勁的眨了眨眼睛，待那濕熱的感覺抑制住，他湊近身體，溫柔抹去明褚面頰上劃落的眼淚，輕聲道：“都多大個人了，還因為這些小事流眼淚，丟不丟人。”

明褚吸吸鼻子，梗著脖子悶道：“不丟人。”

明鏡失笑，“行，不丟人。先別站外面了，回屋吃飯，現在怪冷的。”

他將驢子上妥的東西一一卸下，遞給明褚拿好。

回到廳裏，大小姐看到明鏡，直接蹭了上來，毛絨絨的貓腦袋不斷磨蹭，喉嚨發出呼嚕嚕的聲音。明鏡每走一步，貓兒就緊緊黏著不放。

明鏡怕踩到這小東西，只好彎腰把小貓抱進懷裏，邊走邊回頭問：“大小姐吃過了麽。”

手上捧著一堆禮品的明褚點頭，“今天、吃了很多。”

聞言，明鏡摸了摸小貓的肚子，小肚子的確比平常漲 。他微微擰眉，在客廳裏坐下後，囑咐道：“以後別餵它吃那麽多，份量夠了就行。”

明褚點頭，把這話默默記在心裏。

桌上擺了兩素兩肉一湯，手還未來得及洗，明鏡用勺子舀起一口湯嘗了嘗，隨後抿唇嘆道：“很鮮。”

他轉頭看向明褚，又讚揚道“看來你不僅僅在識字方面進步神速，這廚藝方面更是了得，再過不久，估計都能去廚樓裏掌勺了。”

明褚被誇得面紅耳赤，他把禮品放好，想到明鏡還沒洗手，便匆匆往廚房走去，不一會兒，端了一盆溫熱的清水回來。

明褚吶吶道：“洗手……”

明鏡依言，仔細把手洗幹凈。

明褚給他遞上幹凈的手巾，他接過手巾把手擦幹後，見這人又想把水端出去，急聲道：“坐下吃飯，別忙活了。”

於是明褚只好把水盆擱在一邊，默默在飯桌邊坐下。

似乎還沒從剛才的情緒中緩過來，明褚的眼睛仍舊微微發紅。又因為感到害臊，只能垂著腦袋，悶頭耙著碗裏的白飯。

明鏡看在眼裏，雖是動容，一時間卻也不知如何安慰。

腦海裏還會響著那句‘我所有的命都是你’的話，份量如此沈重，除了感動，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心疼。

大小姐從明鏡懷中躍下，走到明褚腿邊咪咪直叫。

明褚頓了頓，伸手把小貓撈在腿上坐好，埋著頭繼續吃白飯。

一大碗白飯很快被他吃完，等明褚從大碗裏擡頭，只見明鏡面前的飯菜依舊是滿當當的，一看就是壓根沒吃幾口。

明褚濃黑的眉毛一緊，事關明鏡，什麽羞臊的心思頓時被他拋到腦後。

他看著明鏡，擔憂道：“是不是身體不舒服？”

這邊明鏡陷入憂愁的思緒難以自拔，直到明褚站在他身旁重覆問了兩遍，他才晃回神來，說了句沒事。

明褚不信，把大小姐放到凳子上坐好，轉身往門外走，道：“我、去找大夫。”

明鏡頭疼，無奈的發出一聲嘆息。放下筷子，他朝明褚揮了揮手，說道：“你過來 。”

等明褚走近，他又道：“坐下，聽我說。”

明褚把大小姐放在腿上，板直腰身，神色沈靜的坐回凳子上。

氣氛沈默中，到底是沒忍住，明鏡撲哧笑出聲，伸手往明褚嘴角抹了一下。

“飯粒。”

明褚耳根騰的一熱，突然有些坐不住。被明鏡輕輕碰過的地方，似乎還殘留著那抹柔軟的觸感。

“我騙你的。”明鏡道：“我根本沒有生病，之前和你那樣說，是為了讓你留在我的身邊。”

明褚瞪大了雙眼，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。

他一個乞丐，在外面流浪漂泊久了，什麽樣狠毒的人沒見過。

他們這些乞丐，受人嫌棄鄙視，走到哪裏便讓人罵到哪裏。他們被小孩子用石頭砸，遇到兇狠的人，還會用棍子追著他們打。

他們無法和那些兇蠻的人對抗，只能淪落到和野狗搶食的困境。

當久了乞丐，習慣了人人喊打。明褚哪裏會料到，如今有人告訴他，為了把他這個人人喊打的乞丐留在身邊，對方不得不編織一個謊話欺騙他。

明褚蒙了，眼底閃過幾分掙紮和迷茫。

明鏡伸出手掌，覆在明褚眼睛上，感受著這人的顫抖。

“別害怕。”

明褚低低應了一聲，心裏答道他不怕。

明鏡幽幽道：“我之所以想讓你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，是因為我喜歡你。”

心底重重一顫，明褚十分不理解這個喜歡是什麽意思，可他的心臟卻開始不受控制的砰砰跳動，越跳越快。直覺告訴他，這個喜歡，於他而言，非常重要。

明褚把覆在眼睛上的手掌拿開，神色焦急，眼睛都不敢眨一下，生怕錯過任何重要的東西。他盯著明鏡，猶豫問道：“喜歡是什麽？”

“喜歡……是一種感覺。”

“感覺？”明褚皺眉，依舊是一副不理解的樣子。

明鏡低低失笑，往明褚頭上輕輕拍了拍，他意味深長道：“現在不明白沒關系，總有一天，你會知道什麽是‘喜歡’的。”

明褚沈默不語。

時間過去片刻，打斷了對方的沈思，語氣裏帶著誘哄的意味，明鏡說道：“好了，我餓了，先吃飯，你再陪我吃一碗。”

明鏡發話，明褚只得悶不吭聲起身去廚房重新添了一碗飯。

明褚給明鏡準備好洗澡水後，兩人間仍舊縈繞著的那股微妙的氣氛。

明鏡把退出他房間的人叫住，問道：“阿褚，你會不會因為我欺騙你，用借口把你留在我身邊，而感到生氣？”

明褚怔在原地，背對著明鏡直搖頭。他悶聲回道：“不會。”說完，怕明鏡不相信，便轉過身，黑黝黝的眼睛註視著明鏡，認真道：“我的命是你的。”

明鏡噎住，他現在最怕聽到這句話了。

這話對他的殺傷力太大，‘我的命是你的’比我愛你之類的話更容易讓人內心動容，再多聽幾次，他害怕忍不住，直接撲過去對這人狠狠親上一頓。

不過，就目前的情況而言，這楞木頭連喜歡是什麽都不明白，還是先忍忍，不要把人嚇到了吧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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